詩集里的未寄信
林晚是在學校西門的舊書攤發現那本《穆旦詩選》的。淺灰色封皮磨出了毛邊,扉頁上沒有署名,只夾著半片干枯的銀杏葉,葉脈在陽光下像細細的金線。
攤主是個戴老花鏡的老人,揮揮手說:“五塊錢拿走,里面有別人寫的字,不介意就好。” 林晚翻開第一頁,鋼筆字清雋:“‘我看見自己,我茫然失落在曲折的路上。’—— 同是迷途人。” 字跡帶著少年氣的潦草,卻讓她心頭一動。
往后的日子,林晚總帶著這本詩集去圖書館。她會在批注旁輕輕寫下回應,比如在 “星空下我聽見了永恒的潮聲” 旁,補一句 “昨夜操場的風,也帶著這樣的潮聲”。有時翻到某頁,會發現原批注者畫了小小的月亮,她便在旁邊添一顆星星,像在和陌生人玩秘密游戲。
第一次見到陳嶼,是在文學社的分享會上。他穿米白色襯衫,手里捧著本聶魯達詩集,念到 “愛情太短,遺忘太長” 時,聲音里藏著細碎的溫柔。林晚忽然注意到,他翻書的指尖,和詩集里批注的字跡一樣,指節處有顆小小的痣。
散會后,林晚攥著那本《穆旦詩選》追出去,卻看見他正彎腰幫女生撿散落的筆記本。陽光落在他發梢,她忽然沒了上前的勇氣,只悄悄把詩集抱得更緊。
后來在圖書館總能偶遇。陳嶼常坐在靠窗的位置,面前攤著文學理論書,手邊放一杯熱咖啡。林晚會選斜后方的座位,假裝讀自己的書,余光卻忍不住追著他的身影。有次她筆尖斷墨,低頭找筆時,一支黑色鋼筆輕輕放在了她桌角。抬頭時,陳嶼已經回到座位,只留給她一個溫和的背影。
她在詩集里夾了張書簽,上面抄著穆旦的 “我要以一切擁抱你,你,我到處看見的人民”,想下次遇見時給他?上麓稳D書館,靠窗的位置空了,桌上只留著一張便簽:“文學社下周解散,我要去北京讀研學了。” 字跡清雋,和詩集里的批注一模一樣。
林晚翻開詩集,忽然發現之前寫的所有回應旁,都多了新的字跡。在 “昨夜操場的風,也帶著這樣的潮聲” 下面,是他的話:“我也聽見了,在你身后的臺階上。” 在星月涂鴉旁,他畫了個小小的笑臉:“原來你也喜歡這樣的游戲。”
最后一頁,夾著片新鮮的銀杏葉,葉脈間寫著:“‘我們站在時光的長河邊,相望卻不敢相喚。’—— 其實我早知道是你。”
林晚把臉埋進詩集,舊書的油墨香混著銀杏葉的清香,讓眼眶慢慢發熱。她拿出那張沒送出去的書簽,輕輕夾在最后一頁,像給這段沒說出口的相遇,寫了個溫柔的結尾。
后來她去北京出差,特意繞到陳嶼的學校。 autumn 的銀杏葉落了滿地,她看見一個穿米白襯衫的男生,正蹲在樹下撿葉子,指尖的痣在陽光下格外清晰。她抱著剛買的《穆旦詩選》,站在不遠處笑了笑,轉身走進了風里 —— 有些故事,留在詩集里,才最珍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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