移山與問道
昔有愚公,面山而居,懲山北之塞,出入之迂也,遂率子孫叩石墾壤,畢力平險。智叟笑而止之,愚公曰:“雖我之死,有子存焉;子又生孫,孫又生子;子又有子,子又有孫;子子孫孫無窮匱也,而山不加增,何苦而不平?”這則寓言向來被解讀為堅持不懈的贊歌,然而若將其置于學習的維度中重新審視,愚公的“移山”之志,是否暗合了某種值得思辨的學習哲學?
愚公的學習之道,乃是以恒心為斧鑿,以時間為賭注的線性積累。他將知識視為靜止的“山”,而學習便是代代相承的搬運與消解。此種精神固然可貴,卻可能忽略了兩個關鍵問題:其一,山是否永恒不變?在知識爆炸的今天,學科范式不斷更迭,昨日的真理或為今日之謬誤,“山”非但不減,反而日增。其二,除了移山,是否尚有他徑?愚公執著于“出入之迂”的困境,卻未曾想過尋徑繞行、鑿隧穿山,或是干脆遷徙至開闊之地——這恰似學習者固守單一方法,陷入機械重復的“內卷”而不自知。
真正的學習智慧,或許在于洞見“山”的本質與人的局限之間那道辯證的縫隙。它要求我們不僅要有愚公那般的執著,更需智叟那瞬時的質疑與反思。學習不是對靜態知識的無盡搬運,而是對動態認知圖景的不斷重構。昔人學弈,若僅知“通國善弈”之秋為師而亦步亦趨,不過得其一技;然若能悟其“惟弈秋之為聽”的專注、“思援弓繳而射之”的歧路警示,便是得了學習之法。前者是移山,后者是問道。
故最高境界的學習,乃是在愚公的堅韌中注入智叟的審問。它既是“子子孫孫無窮匱”的長期主義,更是對學習本身與方法的不懈反思與優化。當我們面對知識的太行、王屋二山時,不應只做叩石墾壤的苦功者,更應成為登高望遠的勘測者——時而揮鎬,時而繪地圖,時而造舟渡水,在永恒的探索中見證自我與世界的雙重開闊。
學者當有兩鏡:一鏡照見知識之山高水長,心生敬畏與毅力;另一鏡返觀自身學習之途,時刻警惕路徑的依賴與遮蔽。唯有雙鏡交匯之光,方能照亮那既需深耕又需靈明的學習之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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